藍理投軍

 藍理在外地浪蕩了幾年,也長大成人了,深悔已往胡作非為,決心改邪歸正了,於是重返赤嶺故里,操作起染布的生意。靠他那蠻牛般的體魄和力氣,做這樣粗重的話,本不算怎麼費事,只是每天面對染缸,染布、晾布,雙手靛藍,感到十分窩囊,真是空有一身熊虎勁,卻無處使用。

 有一天,藍理的七叔公,悠閒地吸著長杆煙袋走來,站在作坊前只是吞雲吐霧地看著藍理在染布,過了一會兒,老先生乾咳一聲,似乎有話說,藍理正憋著一肚皮的氣,只是不理他,連頭也不抬起來,一直在攪拌著布。

 七叔公見藍理這麼不禮貌,也氣上心來,用長煙杆敲敲染缸,啞著嗓門訓道:“我說,你這囝仔,過去沒出息,現在仍然是沒出息。男子漢,大丈夫,空有一身本領,不去為國效力,馳騁在戰場上,即使馬革裹屍還,也是光宗耀祖的事。你難道就甘心這樣庸庸碌碌地過一生嗎?”說完大歎其氣,搖頭晃腦地踱著方步走了。

 藍理平白無故地被七叔公訓斥了一頓,本來憋著的一肚子氣,反而消掉了許多,因為七叔公罵他現在仍然沒出息,正是他自己也感到窩囊的事。真的,空有一身本領,若不去為國立功,效命沙場,活著還有什麼用?想到這裏,忽地搬起石頭朝染缸砸去,嘩地一聲,缸破水流,他反而感到輕鬆自在了。他立志要幹一番事業了。

 晚上,他找來十幾個情投意合的小兄弟聚議道:“人活著並不是光圖吃飯,要去建功立業,才不至白活一場。”小兄弟們眨著眼睛聽著,可怎麼聽也聽不懂。“怎麼建功立業呀?”藍理說:“去報效國家。”“可官府不要我們呀?”“不怕”藍理說:“我有主意,先立個功,官府知曉我們有本領,就會錄用了。”“那麼,到哪里立功呢?”藍理說:“你們聽說過嗎?海邊有股海盜,為首的是鬧海龍李三,他們打家劫舍,幹盡壞事。我們去把他抓來,送給官府辦罪,這樣不就立功了嗎?”這倒是個直截了當的辦法,小兄弟們都同意了。

 就這樣,他們到處打聽海盜的行蹤。終於有一天,藍理一夥找到海盜的巢穴,鬧海龍李三率領一百三十個嘍羅,擺開陣勢跟藍理對話。

 藍理先曉以大義,勸李三率部投誠,否則就要把李三一夥逮捕歸案,那時後悔就晚了。李三一聽哈哈大笑,指著藍理說:“就憑你這幾個囝仔庀,不知天高地厚,也敢來招降?真是吃了豹子膽,還不知自己死到臨頭了。”眾嘍羅在身後胡哨起哄,揮動手裏的傢伙亂喊助威。李三把刀一舉,叫聲:“上!

 藍理毫無懼色,揮手喝道:“你們聽說過‘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,嗎?我們既敢身入虎穴,手中傢伙決非吃素的,只是效法流氓打鬥,勝之不武。若不聽好言相勸,定要分個高低,我提議單打獨鬥。要是在下獲勝,你們就得聽我的,若是李大王得勝,我們任憑你處置。你看如何?

 李三有恃無恐地說:“也好,過幾招玩玩。”

 藍理脫掉長衫,顯露一身短打,把辮子繞在脖子上,擺定架勢,盯住對手。李三可不講什麼禮數,一上來雙掌齊發,擒、拿、劈、打,點、戳、勾、抓、兩隻手掌便如一對曆害兵器一般,意欲先聲奪人,制敵死命。藍理卻是小心謹慎,沉著應戰,施展小巧騰挪功夫,連拆二十餘招。一般高手比武,鬥得都緊湊異常,圍觀的人都瞧得興高彩烈,不由得連聲喝采,為自己頭目助威。

 李三想不到拳逢對手,打得眼紅,他急欲求成,便使出怪招來,只見他左手劃個圈子,右手拳從圈中直擊出去。藍理一時不明拆法,便退了一步,右足在地下蹬,身子向左彈出,便似腳底裝了機關,突然飛起,雙腳在半空中急速踢去,正好踢中李三後背,使他摔了個狗吃屎,藍理趁勢跳出圈外,抱拳致歉道:“承讓,承讓。”李三爬起來,卻不肯善罷幹休,他惱羞成怒,從嘍咿手中接過一付雙鉤,鉤頭映著陽光,藍光閃閃,寒氣逼人。他陰森森地說道:“姓藍的,你爸跟你拼了,不是你死,就是我活,來吧l”左鉤一起,一招“手到擒來”,疾向藍理左肩鉤落。藍理臉色微變,左頰上的肌肉牽動了幾下,隨即向右略閃,李三左鉤落空,左腕隨即內鉤,鋼鉤拖回,右鉤便向藍理後心鉤去。藍理蹲身避開,縱身到一名嘍羅面前喝道: 把你的劍給我!”這個嘍羅矮矮胖胖的,不懷好意地說:“好!給你!”劍起中鋒,嗤的一聲,向藍理的小腹直刺過去。藍理眼疾手快,左手疾探,從側抓住了他右腕,輕輕一扭,便將他手中長劍奪過,這一扭,矮胖傢伙的右腕已經脫臼,藍理跟著飛腳將他踢了個斛鬥。

 這時,李三雙鉤使得如同一團雪花似的,滾殺過來,藍理大喝一聲,躍起半空,長劍從空中劈將下來,只聽哨的一聲響,火光四射,這一劍雙鉤都如疾風驟雨般向對方攻擊,可是藍理的內力雄厚,劍法精妙,畢竟棋高一籌。這時他力與神會,勁由意生,已把李三籠罩在劍光之下,逼使李三只得以雙鉤護在身前,只有招架之功,而無反手之力了。這其間,藍理瞧個空子,長劍以斜切藕勢,把雙鉤削成兩截,順勢將李三的右肩劈至左腰,也削成了兩截。

 這一場惡戰,直殺得眾嘍羅心驚膽戰,臉如士色,眼看主將已死,一聲呼哨,嘍咿們一大半四散逃走,剩下二十幾個小頭目,跪下請求藍理做他們的大王。藍理叫他們都站起來,好言勸告說:還是跟我到漳浦縣投案自首吧!

 誰知道漳浦這個狗縣宵,平日裏作威作福,魚肉百姓,卻奈何不了鬧海龍李三這夥海盜。今日見藍理一夥提著李三的首級,押了二十多個海盜頭目來投案自首。他怎麼想也不會相信,藍理有這樣能耐,唯恐藍理和海盜套約假投降,攻佔縣城,狗官三角眼轉幾圈,有了主意,他假裝把藍理褒獎一番,也許諾海盜自新,把眾人引入役內,設宴招待,派差役們竭力勸酒,把藍理他們個個灌醉,然後銬上五十斤重的腳鐐和手銬,打入死牢,聽候處理。一面上表進奏,自我吹噓一網打盡李三海盜,沿海升平了。

 等到藍理酒醒了,才知道上了狗官的當,真是叫天不應,叫地無門,罵啞了嗓門也沒用,實在無可奈何。獄卒們雖然同情這些好漢無辜受罪,含冤莫伸,也是愛莫能助。

 幸虧不久,吳三桂勾結耿精忠謀反,耿精患暗中招降納叛,把各縣獄中死囚,盡行釋放,收歸己用。藍理的小兄弟們被釋放後,都灰心洩氣,信不過官府,不想去建功立業,都想回家務農去。藍理卻不甘心,他認准的世路,定要走到底,於是他隻身走江西,去迎接清廷平叛的大軍。

 在上饒他晉見了統帥親王,自願為嚮導,在平定三藩叛亂中,他驍勇善戰,屢建奇功,提升為千總。後來靖海將軍施琅奉旨征台澎,聽說藍理是一名勇將,刀盾槍炮。無不精通,就奏請隨師,領先鋒印。澎湖一役,藍理拖腸血戰,以首功加封左都督,累官至福建都督,被譽為“一代虎將”。

 
 
 
 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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